9.26.2009

等待


1. 終於等到Janis Ian的CD。從很遠的美國寄來,這些天聽着聽着,為歌中那勇敢、智慧和豁達感動。

2. 終於完成劇本。耐心醞釀意念的沈澱,一步一步完成劇本,是一個不能催促的過程。視乎情況,有時這過程是挺漫長的。還有,寫作不能避免的—孤獨。

3. 終於開始為臥虎籌備。今天開心認識一位新朋友,謝謝鼓勵!

4. 當舊有的想法和堅持在動搖,當前方沒有一個方向和重點,當不知應抓實甚麼,看着身邊一切在動,在向前、向後、向左或向右,怎樣懷着盼望去靜心等待是一份困難的功課,一切唯有倚靠和交托天父。感謝衪的慈愛和看顧!

9.20.2009

Away We Go



昨天看了這齣電影,實在太喜歡了。

這個故事一點不複雜,只是說一對情人為將出生的小孩、為這個三人之家,找尋一個合意居住的地方。譯名《尋找快樂窩》實在非常貼切。

這齣戲讓我最深刻的地方首先是男女主角的相愛、扶持和包容,當中的情節實在令人感動又窩心;再者就是他們在這趟旅程的發現,當他們看到人世間這麼多的不幸、扭曲和不如意,最後勇敢的面對、扶持,最後找到他們的安樂窩。

坦白說,我還未找到一位相愛和互相扶持的人,像Sam Mendes這些一齣接一齣關於夫妻的戲﹙他上一齣作品是《浮生路Revolutionary Road》,實在很難令我有共鳴。只是,他的故事往往透過一個家庭、一對夫妻看人生,又一次一次讓我觀後感到唏噓、無奈和感動。

無論一個人、還是兩個人、還是一個家四五人,一生中,何嘗不是一直尋找一個安樂窩、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?但世事多變,很多人、事、環境都不在掌握和預期,我們該當如何面對?如有下一代,我們又要給小朋友一個怎樣的環境和家庭,讓他們在愛中成長,有勇氣、愛心和堅強的性格去面對這個複雜的世界?

實在非常感恩,在這段忐忑的日子,有機會看到這齣電影;也感謝,這作品一眾台前幕後的創作人和工作人員。謝謝你們為世間留下這樣美好和感人的作品。

祝福每位朋友都找到自己的安樂窩!

9.15.2009

食物與愛情:危險的滋味:香料與「呼愁」

寫劇本寫得有點累,隨手拿起書桌上未看的文章,看到這篇。本來想放棄了,卻慶幸看了。這一篇,讓人牽引出對情愛的溫暖、安慰和想像。

果然是葉輝,厲害厲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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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報 2009年8月30日

文 葉輝 編輯 楊泳森

O﹕

這一回你依然是O,一個圓形符號,一個鍋,圓圓的小碟子裏的各式香料(丁香、豆蔻、胡椒、花椒、薑茸、肉桂、大小茴香、番紅花……),最好還是玻璃圓裏紅艷艷的剁椒,那就給你做一道剁椒魚頭好嗎?

辣椒要紅的,魚頭要白的(白的才可以突顯紅椒的嬌艷),花椒粒要綠的(綠的才有清新的芳香)。

剁椒魚頭是危險的滋味

那是絕配。最簡易的做法是清蒸,魚頭剖開兩邊,紅椒要尖的,不要燈籠椒,連籽剁碎,綠花椒(四五粒就夠了)研成粉末,混入少許胡椒粉,魚頭在圓碟子鋪平,放薑片(或薑絲),鋪上剁椒,用拇指和食指拈起花椒粉和胡椒粉,溫柔地撒好,再撒蒜泥(3顆剁碎),放橄欖油,待水開了,蒸10分鐘,撒上花和海鹽,O,那就是多爾比(Andrew Dalby)在細說《香料的故事》(The Story of Spices)時所形容的「危險的滋味」(dangerous tastes)了。

O,這只是簡易鮮味版,要是時間許可,剁椒就做得精細些,薑片、蒜粒和剁椒都用布抹乾,再風乾半天,連同花椒粉、胡椒粉、大酒、冰糖、海鹽放入圓圓的玻璃子,和勻封蓋,醃半天,存入雪櫃,一個星期後才開,那是更危險的滋味了。魚頭也可以和上粉漿(一份鷹粟粉,兩份水),以「猛鑊陰油」炸得金黃,再用薑爆香五花腩(切薄片),加老抽、生抽、冰糖碎爆炒5分鐘,然後跟魚頭一起放入砂窩,鋪上剁椒,加三分一杯上湯(或魚湯),炒幾分鐘至水乾,那滋滋的聲音很悅耳,那微焦的香氣喚醒了沉睡的欲望,O,是時候熄火了,這是危險的晚餐。

要是時間許可,O,就將一個魚頭弄兩吃好嗎?一半做剁椒魚頭,另一半不放剁椒,用薑爆香五花腩片,做一窩薑魚頭吧。薑也是危險的滋味呢——忽然想起陳汗的一篇小說,叫《反手琵琶》,一開始便寫薑﹕「我忽然想談談廚房窗台上的兩塊薑花,我說是兩塊,不是兩棵,因為本來只是兩塊炒菜用剩的薑,擱在窗台上一直給遺忘了……沒想到事隔幾個月老薑也拔芽了,縐黃的皮膚綻出了嫩磅生薑可以換得一頭綿羊——啊,薑是昂貴的,胡椒也是,話說公元前408年,西哥特人(Visigoths)封鎖羅馬,一個俘虜的贖金就是3000磅胡椒——它們不光光是香料,在陳汗這篇小說裏,更是愛情(或情慾)經歷時間和風雨的滄桑見證。

親愛的O,要是用帕慕克(Ferit Orhan Pamuk)的話來說,剁椒和拔了芽的老薑,就是「呼愁」(Hzn),「呼愁」是土耳其語,源於《古蘭經》,用以表達某種「內心深處的失落感」,它既是「對現實世界利益的過度關注,導致了與真主的疏離,內心便有苦悶」;也是一種苦戀——蘇菲神秘主義者對真主苦苦哀求而未能釋去的愁苦;O,這世間有太多流離失所的愛情,那就只好借助「危險的滋味」來「呼愁」了。

呼愁表達內心的失落感

吃剁椒和薑片吃得額角滲汗的時候,便想起阿城在《八十年代》文不對題的一番話,他說﹕「香料大致是兩類,植物性的和動物性的。植物性的是致幻,動物性的是催情。」「香料多是興奮劑和致幻劑。你看屈原的《離騷》裏面,所謂的香草,蘭、蕙,都有致幻作用,屈原是什麼人?他一上來就宣布資格,我是祖傳的巫師,國家級的巫師。」O,《離騷》說「雜申椒與菌桂兮,豈維紉夫蕙」,有人說,申椒即花椒,菌桂即肉桂,都是香料,可用舌頭嘗,可用鼻子聞,都是阿城所說的興奮劑和致幻劑。

迷幻和亢奮,O,不就正是躲在欲望深處的「呼愁」嗎?據說豆蔻是最危險的香料,它的種子會散發出令人興奮的芳香,那是一種灼人的濃鬱,略苦,只要吞下5克,就可能導致幻覺、噁心、心跳乃至失眠,O,那是迷幻感呢。伊壁鴆魯(Epicurus)是快樂主義者,「美食家」(epicurean)這個詞就源自他的名字,古希臘人愛在食物中添加香料,美食由讓人快樂,親愛的O,原來這短暫的快樂一如歡愛,足以忘卻一時半刻的「呼愁」,這樣說來,香料和食物真的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興奮劑和迷幻藥了。

有時故意下錯保持新鮮

希臘導演波邁提斯(Tassos Boulmetis)無疑是情慾香料最忠實的信徒,在《情尋色香味》(A Touch of Spice)中,旅居伊斯坦堡的希臘爺爺開香料店,他愛向孫兒凡尼訴說香料與人生﹕辣椒是太陽,熱情火爆,讓人愛得迷頭迷腦;肉桂是女人,甜蜜而帶點苦澀,讓人又愛又怕;鹽是地球,乃生命之源,每一道菜都不能缺少……有時要故意下錯香料,O,為什麼呢?因為味道如愛情,需要一些意外的話題,一份新鮮的感覺。

其後政局驟變,凡尼隨父親被遣返希臘,他愛模仿爺爺用拇指和食指溫柔地給食物灑香料的手勢,那手勢就像歡好前的愛撫,百般滋味,盡在這「前戲」之中。凡尼一直躲在廚房和妓院,渡過他寂寞的童年和少年時代,卻因而練就出人意表的精湛廚藝,邊做菜邊懷念愛跳舞的小情人……親愛的O,香料是欲望,是一生的愛,是無常人生的慰藉,希臘與土耳其的國仇家恨,記憶深處的「呼愁」,都在香料與愛慾的交纏中煙消雲散了。

親愛的O,在youtube找到一套2005年的新西蘭短片,叫做Fleeting Beauty(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6Z3XMRrKOug),印度女子用香料替新西蘭男友按摩,在他的裸背上繪畫一幅「香料地圖」,纏綿悱惻之餘,女子溫柔地訴說香料戰爭與殖民的辛酸史……最後一幕,男子用手將背上的香料抹在陽具上,那是赤裸裸而火辣辣的欲望與「呼愁」,親愛的O,那就一邊品嘗一頓剁椒魚頭(最好喝一點酒),一邊欣賞這幅裸體上的香料地圖好嗎?

八號風球過後


八號風球過後,外面的世界看似平靜,一切回復正常。

我又再回到電腦前,書桌前,繼續寫作。心情繼續是有點忐忑,邊寫邊擔心自己會迷失,寫不到自己想寫的。

有趣的是,我其實邊寫,邊懷疑,我要寫的,真是值得寫嗎?

我的經驗告訴我,我這個人寫作是這樣的,那是必經過程。我只能夠告訴自己,要堅定、要對自己有信心。只是,這個劇本尤其嚴重,幸好是還未失控,可能因為我有了信仰。

風暴過後,還有風有雨是無可避免的,滿園落葉殘花枯樹也是必然的,問題是人應該以一種怎樣的狀態去面對和重建。

是的,我的花園並不特別美麗和吸引。這幾年的錯失和任性也夠折騰它了,內裡的瀑布也差不多枯乾了。我唯有一步一步去嘗試重建,堅定地種一些給我快樂和滿足的花草。

例如,寫劇本。

又嘗試種一些從來沒種過的品種,或者我以前討厭的品種,為花園帶來新的景觀。

只是,我到現在還不是太清晰這些是甚麼,但我開心迎接,例如教書、例如翻譯。坦白說,我以前都不喜歡它們,總感到自己不適合。

人生有時是這樣有趣和諷刺,今天的自己不斷推翻昨天的,人不斷在變。對我這個驕傲的人,是很好的提醒和教訓。也真幸運,除了我自己,從來沒人抽我後腿,連天父也沒有。

寫着寫着,我究竟想寫甚麼呢?寫來就迷失了。其實我是想說,我是個沒甚麼材能的人,花園也滿目瘡痍,可我還是感恩和感到人生實在奇妙,靜下來想想,總有些神奇的東西在發生。

天父是了不起的作家,祂那些伏線、起承轉合、前呼後應實在神奇。人在當中,有時候,只能茫然和讚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