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01.2009

一聲嘆息


她正在忙着一篇稿子。看似簡單的文字段落,編輯和改寫起來卻在費煞思量斟酌用詞。

手電響了,拿來正想接聽,一看來電顯示,一呆,立刻接聽。

她鎮定並快速地說了聲「喂」,對方停了一秒,傳來一聲嘆息,掛線。

她實在感到太奇怪了。這個電話已經是第三次打來,之前兩次只響了一聲就掛線,還要是一個大陸打來的電話。她沒有在大陸生活或工作的朋友,除了他。

但她相信,他們不會,永遠不會再聯絡了,斷不可能是他。

但她還是好奇,正想再打回那號碼,看看是甚麼人,為甚麼有她的電話。號碼撥到一半,她停下了。

打這通電話來做甚麼呢?想求證甚麼呢?就算求證了是陌生人打錯電話,或是真是他打來的又如何呢?

他打來的,與一位陌生人打來的,有分別嗎?還不是一樣的撥錯號碼。

他已經不會再找她了,就算心存一分關懷,也沒有勇氣和膽量再找她了。

這全是她自己一個人亂想的。有時心灰起來,她甚至認為,他其實已經完全忘了她。

為甚麼還要執著這些呢?她再明白不過,不放下就等如每次自己拿刀子插向自己的心,心痛、淌血、癱瘓。她每次都對自己說:「我要放過自己,就放自己一條生路吧!」

只是時間慢慢沈澱,她發現痛苦已經深化成一種人生的失落,那不單單是情感的失落。因為這一段誤會了的感情,她曾經夢想過人生的各種可能性,感到自己的人生會有一種360度的轉變。這些夢想和感覺一直支持着她,夢想和感覺慢慢就變成深信了。

到現實的揭示來臨時,她才知道可能性永遠都只是可能性,它們都不會實現。她甚至懷疑,那些可能性究竟有沒有存在過。

活了幾十年,人生的可能性究竟還有多少呢?

那段灰心難過的日子,她曾經想過拋棄自己過往的人生,重新開展一個嶄新的人生,做些自己從來感到吃力的事。譬如說,完全不做文字工作,不看戲、不去劇場,當一個售貨員,站在街頭派傳單…… 諸如似類。

她想像不到一個不做文字工作的自己,是何等模樣和狀態。她好奇,這樣的人生,會碰到甚麼人和事?她好奇,這樣的人生,會更有成就感嗎?她好奇,這樣的人生,會更開心嗎?

好奇歸好奇,她沒有這樣的勇氣走到那邊。她想,這樣的人生,同時令她失去現在人生給她的美好和快樂。真要過這樣的人生,她還是她嗎?

有一些核心的想法和價值觀還是沒變的,無論過怎樣的人生,她還是她。那究竟,是甚麼的想法和價值觀,讓她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人生?

思想越飄越遠,想起自己從小到大走過的路。最後,思想回到一個月前的南丫島,朋友的一席話。整段說話其實只是兩個字:堅持。

思想飄回現在,她看了看手電,放下。再看着電腦,再次投入到那些商業世界的文字。

她,靜靜地迎接這個人生會遇到的,一個一個的可能性,雖然不知道最終那一個會得到實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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